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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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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珗已經想了一路,若對方的目的是林海,那麽賈家只是一個引子,尤三姐此時肯定不在賈家。既然不在賈家,那麽在哪裏?必然是與林家交好的人家。

崔家是林海的外祖家,盧家和陳家是親家,北靜郡王是林家的女婿,許家大爺與林珗是連襟。林珗先就想到了這幾家,再細細推演,又一一排除。

崔家一向不愛寧榮二府的行事,除卻情面上的,平日並無往來;盧家不是因著盧慧嫻的緣故,連榮國府的人也不認得;陳家在權勢之外,又最重清譽,這些世家更是連邊都不肯沾;說起來,這幾家裏,還就北靜王府與賈府關系近些,兩家是世家,近幾年才漸漸疏遠些兒,這是水溶的主意,即便他即將迎娶黛玉,此時也不可能挨上去,不然,他也入不得林海的眼;許家就不必說了,許老爺能走到吏部左侍郎的位置,是個聰明人,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,心裏都清楚。

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京中這些人家,還沒想到外放的。此時聽林琰說起,忽然就想到了柳湘蓮。

柳湘蓮與林海不是父子卻勝似父子,又是林海做的主,娶的張鳳娥,於今又肩負皇命,還有誰比他更合適?

林珗道:“福建。”

次日,福建的折子便遞到了慶和帝的案前。慶和帝批覆:嚴查細訪。早朝時,命戴權親口念了一遍。待下了朝,又留林海說話。

賈珍賈璉再不濟,這會子也覺出不對來。他們兩個行事荒唐,尚且還算是個明白人。知道太上皇沒了,家裏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林家,林家在,他們家就能安安穩穩的,若林家倒了,他們也沒好處。賈璉先要把尤三姐許給林琰,便有這個緣故。後林琰拒了,轉而又送給柳湘蓮,也是為此。只是不成想到,他們無心之作,卻替別人給自個兒挖了一個陷阱。賈璉先得到消息,當時就嚇壞了,也不敢告訴賈母,忙就找了賈珍。賈珍也沒得主意,便說著林海拿主意,兩個人便去了林家。

林海和林珗下朝回來時,他們兩個已經等了有一個時辰。

雖還不知到底如何,但怎麽也脫不開這兩個人。林海冷哼了一聲,向林珗道:“你去見他們,看他們怎麽說?”

也是巧了,張鳳娥的節禮也是今兒到。

盧慧嫻正忙著,知道老太太惦記著,就沒先見,命人直接引著人去見老太太,連東西也一並送進去。

老太太喜之不盡,說了好些話,才想起來問吃飯沒,大家都笑起來,老太太也跟著笑。老人家心裏高興,話就躲,向陳氏笑道:“人老了就是這樣,這也就是自家人,不挑這個理。所以家裏來了客人我也不敢見,恐怕失了禮教人笑話。”

陳氏道:“老太太這是高興,誰挑這個理。”

老太太又笑,念珠端了茶碗遞給老太太,一面說道:“老太太今兒倒是高興,拿自個兒打趣呢。往日也不見這麽說,來了客人,我們什麽時候沒記著上茶上點心?難道處處都要老太太想著,那還要我們做什麽?”

老太太就指著她,向琉璃說:“瞧見沒,我通共沒說兩句話,她這有一車話等著呢。今兒我是高興,話多了些兒,往日我都不大說話的,就怕她們挑我的理。”

琉璃也跟著打趣,說笑一時,又要上茶,老太太攔下,道:“別吃茶了,回頭吃了飯再過來說話。”又喊念珠,“你陪著,也好說說話。”說完,又笑道:“別忘了時辰,我還有話問呢。”

琉璃忙起身,笑道:“才路上已經用過了,還不餓。”

老太太笑著擺手,念珠道了聲是,也不理會,拉了她就走。

老太太笑著搖了搖頭,說:“這孩子,往日看著還穩重……”說著,回頭看了一眼木魚,向陳氏道:“不知不覺,都八九年了,她們剛到我跟前時,才多大點年紀。一轉眼,都這麽大了。才見著琉璃,方才想起來,琉璃不過比她們大三四歲,孩子都能跑了,她們兩個還沒個著落。說不定心裏怎麽怨我呢,你們也留意著,不論是家裏的還是外頭的,只要人好,別的也就罷了。”

說起終身事,木魚不大自在,紅了臉兒,嗔道:“老太太,姑娘前兩日就念叨,姑奶奶的節禮這幾日就該到了,讓老太太記著打發人喊她,回頭姑娘埋怨,老太太可別怨我沒提醒您老人家。”

老太太失笑,道:“這丫頭,還不好意思了。”又說:“是了,倒是忘了她。”

陳氏便喊丫頭,老太太擺手,道:“這丫頭沒大沒小的,連我也編排。既是她開的口,就教她跑一趟。就著這新鮮的綠豆糕,咱們正好吃茶。”

萱草堂的門開著,兩個婆子坐在門檻上說話兒,遠遠的見到她,連忙起身迎上去,笑道:“木魚姑娘怎麽親自來了?姑娘在屋裏呢。”

又要往院子裏通稟,木魚擺了擺手,道:“你們好生看著門,我自個兒進去。”

院子靜悄悄的,一個人也沒有。木魚一面走,一面四處打量,院子裏的萱草稀稀拉拉開了許多,一個丫頭折了只花兒在手裏頑。定睛一瞧,卻是紫鳶。

紫鳶也瞧見了她,忙丟了手裏的花,笑著走上來,道:“稀客,姐姐也許久沒登我們的門了。”

兩人才說話,就聽湘蓮響動,香橙從屋裏出來,一面走一面說:“誰來了?”說到一半就瞧見木魚,忙扭頭向屋裏說:“姑娘,是木魚姐姐來了。”

黛玉正坐在窗戶下的繃子前,木魚上前行禮問好,道:“姑娘身子還未大好,又做這勞什子,又費神又費心,紅綃也不攔著你?”一面說,一面探身去看。

這麽多天,也只繡了鳳凰的一根尾羽,但十分精細,顏色也好,倒是不枉花費了這些功夫。

黛玉撂下針,木魚扶她起身,黛玉道:“她們一直攔著,也就今兒,我覺著精神好,說了半日,她們才同意,才坐下,針還沒動,你就來了。”又問:“這幾日天熱,老太太胃口可好?”

木魚道:“尚好,一頓總要用一碗碧梗粥。今兒張姑奶奶打發人送節禮來了,姑娘又大好了,老太太這一高興,只怕要多用半碗。”

聽言,黛玉也高興,連聲喊紅綃,道:“屋裏你瞧著,我給老太太請安去,中午和老太太一起吃,就不回來了。”

見黛玉來了,老太太便拿起方幾上的信封,遞給她,道:“就等著你看信。”

黛玉接過信,與陳氏見了禮,就在老太太身邊坐下。林鳴不知從哪裏跑出來,一疊聲地喊“姑姑”,看見黛玉手裏的信,就伸手要。

老太太忙喊奶母,一面哄林鳴,道:“你姑姑還沒大好呢,可經不得你這麽磋磨。”一時林鳴被奶母帶下去了,老太太和陳氏方才細細問了她的身體,完了又問了紅綃一遍。

問了有一盞茶的時間,這才打發黛玉念信,末尾就提到尤三姐,投靠過去的,只是她記得不清,不知有沒有這門親戚。

老太太道:“我記得,親家大房的大爺續娶的夫人娘家約莫姓尤。”

陳氏應了個是,道:“老太太好記性,可不是姓尤,想必不是他們家。”若是尤家的姑娘,怎麽不投靠姐姐姐夫,偏投靠外人?

陳氏見過尤氏,但並不知尤家的情形。黛玉是見過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的,便說:“尤大嫂子家裏於今只剩下個老娘和兩個妹妹,我倒是見過,名字也合得上,就是不知是不是一個人。”

陳氏原本還當張鳳娥信裏的尤三姐哄了她,聽了這話,反而有些信了。

正說著,琉璃吃罷飯又進來磕頭,老太太笑道:“你來得正好,我們看信,有些話不大明白,說去叫你,又想你一路勞累,只怕歇下了,沒想你倒來了。”又命搬杌子。

琉璃挨著坐下,道:“哪裏用老太太叫我?這一路坐船,上了岸,又有車接,一點罪也沒受,哪裏累得著?一年沒見著老太太,我心裏也惦念,有一車子的話說,只怕老太太又要嫌我啰嗦。”

老太太拿手指點著她,與陳氏說:“你不知道,當日我把她給鳳丫頭時,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,哪裏知道於今倒似那鸚哥,話這樣多。”

琉璃就跟著笑,說:“我就說老太太要嫌我啰嗦,才進門,略說了幾句話,老太太就這門說,再多坐會子,保不準說上兩句,不知又成什麽了。”眾人又是一番大笑。

老太太笑一時,才指著信說:“說正事,你們奶奶說家裏來了客,你跟我細說說,不知是不是那邊的親戚?”那邊指是的張家。老太太一輩子喜惡分明,不喜陳氏,連帶著張老爺和張老太爺張老太太都厭惡,說也不肯說。

琉璃見有黛玉在,有些話就不好說,只揀面上能說的說,道:“倒不是,是我們這邊的親戚。”琉璃是張鳳娥的陪嫁,雖是老太太給的,按規矩來說,張鳳娥未嫁時是張家的丫頭。但張鳳娥心裏親近林家,琉璃也不曾得張家的恩惠,自然也親近林家,從來都只認林家不認張家。這裏的“我們這邊”,指的就是林家。

聽言,老太太心裏便猜著了七分,心裏就有氣。但這些腌臜事兒也不好教黛玉知道,只得壓下。她面上不顯,略略問了兩句不要緊的,便跟著說些家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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